頭條發什麼視訊容易被推薦(頭條發什麼型別的視訊最火)
在度過最初的高速成長期之後,“今日頭條”“快手”等網際網路內容平臺最近遇到了監管這道坎。
從2018年3月底開始,監管方密集實施了對“今日頭條”“快手”“火山小視訊”“內涵段子”等網路應用的整治與懲戒。
短視訊自一年前開始走紅,迅速成為網際網路新貴,其中尤以“抖音”“火山小視訊”等產品組成的“今日頭條”系矩陣最為耀眼。當監管來臨,對它們的打擊也最為劇烈——罰款、約談、下架、永久關停等,幾乎所有網際網路內容監管手段都用在此次行動中。
這一連串事件意味著什麼?網際網路內容監管的紅線究竟在哪?
1 危機的開端
2018年3月29日,央視《經濟半小時》欄目播出了《“今日頭條”廣告裡的“二跳”玄機》,揭露其廣告陷阱。
五天後,北京市工商部門沒收其廣告費23萬餘元,並處以70餘萬元的罰款。這筆94萬的罰款堪稱“天價”。此前,“今日頭條”分別受過三次罰款,金額均在2萬元以下。
這只是“今日頭條”危機的開端。
2018年4月4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通報,“今日頭條”播出有違社會道德節目,長期無視法規訓誡,在不具備《資訊網路傳播視聽節目許可證》的情況下持續頂風拓展視聽節目服務,擾亂網路視聽行業秩序。同時,約談其旗下“火山小視訊”相關負責人,責令全面整改。
接下來,暫停更新“火山小視訊”有關頻道5天、暫停“今日頭條”下載服務3周、永久關停“內涵段子”客戶端軟體及公眾號。“內涵段子”這個號稱有2億受眾的App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不獨“今日頭條”如此,短視訊巨頭也面臨同樣的境況。
2018年2月12日,央視《焦點訪談》曝光一位小男孩在“快手”App上十天給主播打賞了兩萬四千多元的事件,還點名批評了網路主播MC天佑的涉毒說唱,自此MC天佑被全網封殺。
受其影響,已經拿下浙江、江蘇、東方等多個衛視春晚冠名權的短視訊品牌一夜之間都被打上了馬賽克,變成了某種禁忌。
一個半月後,央視多檔節目又批評了“快手”上存在大量未成年孕婦的現象,認為其嚴重影響了青少年兒童,作用相當惡劣。
2018年4月4日,國家廣電總局責令“快手”整改,以“社會搖”出名的播主“牌牌琦”等“快手”四大網紅被封殺,其App也在安卓應用市場下架,並暫停更新有關頻道5天。
這一輪的密集整肅有一條相似的脈絡:先由中央媒體發起質疑,而後監管部門迅速回應。
此次被暫時下架的App有四款,今日頭條、鳳凰新聞、網易新聞、天天快報,分別暫停下載三天至三週。
這並不是監管方第一次對內容製作平臺施以“下架”的懲罰。
2017年6月8日,“嚴肅八卦”“毒舌電影”“關愛八卦成長協會”等25個知名娛樂微信公眾號被封停,同一時間,卓偉等多個微博八卦大號被關。理由與此次相同,有“低俗媚俗之風”。2018年3月,“知乎”也因傳播違法違規資訊在各應用商店下架7天。
下架時間的長短,表示了平臺觸犯監管紅線的深淺。而被下架,對於平臺的打擊可以是致命的。
2016年知識付費App“分答”上線,一個月就積累了1000萬使用者、刷爆朋友圈,就在此時,分答突然被下架長達48天,歸來時熱度已過,現已改名為“在行一點”。
2 自我審查
有了前車之鑑,這次整肅風暴中,兩家平臺的創始人都選擇了第一時間站出來寫道歉信。
“快手”創始人宿華說,“它(快手)就像我的孩子,我和我的團隊耗費了無數的心血,但它卻並沒有長成我們理想中的樣子……”八天後,“今日頭條”創始人張一鳴也發表公開道歉信說,自己一直處在自責與內疚中,一夜未眠。
這兩家競爭異常激烈的寡頭對手,此刻卻像被老師罰站的小學生一樣並排站在一起。
在之後的整改措施上,兩家也很相似:保護未成年人,比如“快手”推出了家長控制的“兒童鎖”功能;建立黑名單制度;下架問題視訊和賬戶,“今日頭條”下架問題視訊1萬餘條,封禁賬戶近5000個,“快手”下架問題視訊31萬條,清理使用者6.5萬名。
更重要的是擴充稽覈團隊。稽覈隊伍是網際網路平臺的標準配置,使用者量越大、稽覈員越多。
“今日頭條”宣佈將稽覈團隊從6000人擴大到10000人,“快手”的稽覈團隊從2000人擴大到5000人。
在招聘網站上,南方週末記者看到了它們的招聘資訊。稽覈員月薪普遍在4000-9000元,要求本科以上學歷,黨員優先。
一位在武漢的“快手”稽覈員對南方週末記者說,系統每天會截選視訊截圖,發現異常的,稽覈員會點進去看視訊,然後在政治、低俗、違法、色情、廣告、暴恐等標籤中選,是什麼就標註什麼。有一審、二審、三審,他們做的是一審。這個工作要算績效,出錯要扣工資。
“這個工作是傷身體、摧殘靈魂的。”一位稽覈員在貼吧中寫道,“你們每天看的視訊都比較正常,不正常的都被我們過濾掉了。”他每天看的視訊裡有正常的,還有一些是“辣眼睛”但不違規的,這兩種都能通過,大概佔一半左右,剩下的是“反三觀”的,黃色、血腥、暴力,甚至虐貓虐狗的。
目前,中國網際網路內容的監管遵循這樣一種模式:行政機關監管平臺、平臺自己監管使用者。
在網信辦2016年以來頻發的規定中,“先審後發”是一大關鍵詞,對於直播、跟帖、評論都要求平臺建立“先審後發”制度。
這個自我稽覈的任務有多重呢?“今日頭條”內容質量中心負責人、副總編輯李彤此前接受採訪時說,一個人一天能處理的文章大概是1000篇,機器一秒鐘能處理100篇,“今日頭條”每天新增釋出內容是50萬條,全部由人工來做,要一個人工作500天才能看完。
但上述稽覈員對南方週末記者說,機器只能過濾文字,視訊沒法過濾,要由人工來做。
對於這些月活躍使用者超1億甚至2億的短視訊平臺,自我稽覈的壓力可想而知。上述“快手”稽覈員說,他每天能審2萬多部視訊,同事中慢的1萬、快的3萬。
“快手”上,跳廣場舞的“觸電哥”和“搖擺哥”。
3 監管的底線
人民網近期就“今日頭條”事件發表評論《讓挑戰底線者血本無歸》,文中說,“邪不壓正,這種依靠挑戰底線獲得的利潤只是一時的,最終將悉數盡喪”。
在網際網路領域,可依據的是2017年6月1日起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網路安全法》。其中第12條是關於內容安全的部分,“任何個人和組織使用網路應當遵守憲法法律,遵守公共秩序,尊重社會公德,不得危害網路安全,不得利用網路從事危害國家安全、榮譽和利益,煽動顛覆國家政權、推翻社會主義制度,煽動分裂國家、破壞國家統一,宣揚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宣揚民族仇恨、民族歧視,傳播暴力、淫穢色情資訊,編造、傳播虛假資訊擾亂經濟秩序和社會秩序,以及侵害他人名譽、隱私、智慧財產權和其他合法權益等活動。”
此外,第13條指出,依法懲治利用網路從事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活動,為未成年人提供安全、健康的網路環境。
但在這樣抽象的法律表述背後,實際操作中的邊界在哪呢?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對南方週末記者說,目前中國網際網路內容傳播邊界存在“二元機制”,一方面,是成文法的規定,就像網路安全法第12條;另一方面,是網信、文化、廣電等行政部門,包括司法部門對各個事件的處理案例。
他說,從前中國一直被認為是“成文法”國家,法律必須寫出來才行,而英美法系是“判例法”,通過已有判例約束後面的行為。但在中國的傳播法體系裡,目前形成了兩者融合的局面。
網路安全法是網際網路治理的根本大法,但它過於抽象,在具體落實的過程中,監管部門通過一個又一個的公共事件、司法判例,慢慢勾勒出了中國特有的網路內容安全法律體系的邊界,這也是中國特有的傳播法的規則體系。
在朱巍看來,中國的網際網路管理水平在世界範圍內屬於前列。在網際網路領域,包括美國在內很多國家沒有遇到的問題我們都遇到了,立法速度超過很多國家,管理水平自然就在世界前列。
他說,美國的網際網路多是自律,但中國的自律不如美國,比如一直提倡自律的“直播”就出現了很多問題。“目前網站、網民素質不太高,資本又太活躍、公司發展太快的時候,政府就必須有很大作為才行。”
從2016年開始,網信辦密集出臺了一系列網際網路內容治理的規定,關於直播、新聞資訊、論壇社羣、跟帖評論、群組、公眾賬號、微部落格,都分別有服務管理規定。
朱巍說,這次集中整治可能還有一個背景,就是網路安全法實施近一年、各類新規也都出臺了,是時候做個總結、看看履行情況了。結果一檢查,發現很多問題,於是要集中整治。
4 什麼是“低俗”?
“低俗”,是這輪整肅中出現最多的一大“罪名”。但是包括網路安全法在內,都沒有對“低俗”的定義和說明。
朱巍也說,“實際操作中,情色、淫穢、下流好判斷,但低俗和色情就不好判斷。”
每個平臺對它認定的標準都不一樣,比如某些直播平臺,對女主播在直播時,蹺二郎腿的換腿頻率有規定,多少次以上就屬於性暗示,就涉黃。
但像“快手”的“社會搖”,它是一種舞蹈,但為什麼它屬於低俗?
在整治低俗中,一個重要的標誌是家長極為反感。朱巍舉例,比如“社會搖”,起源於廣州迪廳的打工人群,它的內容涉及炫富,甚至涉黑。這些主播自己跳沒問題,但很多青少年把他們視為偶像,每天下課就琢磨“社會搖”、錄段子,家長非常生氣,它雖然不違法,但肯定不是健康向上的,這就是“低俗”的一種。
“正是通過這一系列的實踐,把抽象的概念做出一個邊界來。”他說,“你會發現,一個個低俗的內涵是不斷延伸的,出了一個事情後,大家討論,形成共識。”監管部門也不是拍腦袋決定的,而是接到太多的舉報和家長投訴後,形成了這麼一個懲罰措施。
現在開啟蘋果手機應用商店,“抖音”位於免費App第一名。而第三方App資料分析平臺App Annie提供給南方週末記者的資料是,2018年第一季度,iPhone和安卓手機綜合平均月活躍使用者數排名依次是“快手”、“今日頭條”、“抖音”和“火山小視訊”。這些短視訊App的月活躍量均在億級。
如此“低俗”的產品,為什麼卻有這麼多人在看?
根據騰訊旗下“企鵝智庫”的統計,“快手”和“抖音”的使用者主要是24歲以下的女性,月薪在3000-8000元,生活在非一線城市。她們喜歡用這些短視訊來打發無聊時間,典型的使用場景是睡前和飯後消遣。
南方週末記者採訪了幾個“抖音”或“快手”的使用者。其中一位江蘇淮安的女生已經解除安裝了“抖音”,“一個美女在那兒站十幾秒鐘就幾萬個贊、潑一盆冷水幾萬個贊、買東西說買不起也是幾萬個贊……看多了覺得千篇一律,好無聊”。
她覺得“快手”也是這樣,乍一看挺搞笑的,看多了就很厭倦,甚至有點“以醜博眼球”。另一位武漢的使用者也提到,“快手”給很多三四線城市的青年提供了表達的舞臺,它門檻很低,大部分都是農村生活場景,有比較誇張的表演,比如有人會吃一車方便麵,看的時候有點獵奇的感覺。
“覺得‘快手’Low、低俗的,往往是一二線城市的人士,但它的重度使用者在農村。”一位短視訊業內人士對南方週末記者說,“低俗並沒有明確的法律法規界定,只有相對的審美定義。”
他說,短視訊就像“揭開了井蓋”,讓常年生活在井上的人,看到了井下的東西,但無論你看不看,這個東西都存在。
多位受訪物件對南方週末記者表示,建立網路內容分級制度,也許是比釐清何為“低俗”、“清算低俗”更為有效的做法。這樣既可以保護未成年人的價值觀不被扭曲,又賦予了普通人選擇視聽內容的權利。